女娲之梦|激情故事:经典姐弟恋:无岸的爱,为你着魔(6)…… – 女娲之梦

女娲之梦|激情故事:经典姐弟恋:无岸的爱,为你着魔(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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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关颖:你也狠得下心。  
姜允诺:长痛不如短痛,他会好起来的,忘了就好了。  
关颖:我应该说你聪明还是傻呢?在一段感情里,女人容易满足现状,而男人,更向往在凄美的遗憾中迷失自己。你这么一走,他这辈子恐怕是忘不了你了。如果想让一个男人对你念念不忘,最好的方法就像你这样,在他还爱着你的时候转身离开。小姜,你这一招真狠。  
姜允诺:我不是这么想的……如果选择和他在一起,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如果哪一天,他不爱我了,我恐怕……连这条小命都会没有的,所以,还不如没有结果。我对爱情没有把握。我亲眼见过姜敏……我的母亲如何痛苦,用一场又一场的恋爱来麻痹自己,她恨我的父亲,连带自己的儿子也恨上了,多可笑。  
关颖:人哪,总是在矛盾中挣扎。你这是误打误撞使出的杀手锏。你不相信爱情,连带自己爱的人也不相信了。  
姜允诺:我不是不相信他,是不相信时间,不相信自己的承受能力。如果时光倒流,我不会回来。如果我回来,不会爱上他。如果爱上他,我不会让他知道。  
关颖:没有如果,这是你们的劫难,也是缘分。  
姜允诺:缘分,缘分……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你和雷远好好过吧,有时间过来看看我。  
关颖:不回来了?  
姜允诺:我还敢回来么?  
(雷远和陆程禹推着行李从后面走过来。)  
姜允诺:我去托运行李,待会儿就直接入关了,哥几个保重了。(她伸手去小包里掏护照机票,却意外地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会唱歌的机器猫。她这才想起,是收拾行李的时候随手塞进来的。)  
姜允诺:(拿着机器猫冲陆程禹扬了扬)哎,这个,我还没谢过你!  
陆程禹:(不解的皱眉)谢我?为什么?  
雷远:(把机器猫一把扯过去看了看)哟,这是咱们陆帅哥送的呀?  
陆程禹:不是我送的。  
关颖:小姜过生日那天,不是你让我给她的吗?  
陆程禹:(显然已经不记得鸟。)不是我送给她的。  
雷远:(拉了一下机器猫脑袋上的拉环,贴在耳边听了听)这首歌啊……  
关颖:你又知道?  
雷远:不就是上次卡拉ok大赛,你们俩跑上去唱的那首歌吗?唉,丢脸丢到家了,CD都坏了还在那儿唱,有个人立马变成大红脸,喂,你当时是不是想找个地洞转进去啊……  
关颖:(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怎么你也去看了?  
雷远:许可也去了,我们三当时笑得不行……  
陆程禹:(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是不是装在一个花花绿绿的盒子里啊?许可让我带给姜允诺的。  
雷远:(把机器猫塞在姜允诺手里)哦,这就对了。  
姜允诺:(紧紧地抓着机器猫)晚了……我要走了。(她忍不住像大门外瞅了瞅。如果见着了,又能怎么样?)  
雷远:(张开手臂)来,抱抱,代替某个人抱抱你。  
姜允诺:(转身和关颖拥抱了一下)谢谢,我接受你代替你老公代替某个人抱抱。  
(四个人闲聊了几句后,姜允诺推着行李进去了。)  
关颖:许可真不来啊?  
雷远:联系不上,手机关了。  
陆程禹:无言的结局……  
雷远:怎么着,你想在这儿高歌一曲?  
关颖:你老实说你当时为什么要去看卡拉ok比赛?是不是冲着看美女去的?色狼!  
雷远:那么多人都去看了,都是色狼?  
关颖:你就是。  
雷远:还别说,我倒真发掘了一个美女!  
关颖:(瞪着他)谁?  
雷远:我老婆啊!哎,我以前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觉得这人特冷,自持美貌高人一等。看了比赛才发现,美女也有犯傻的时候啊,还傻得挺可爱,歌也唱得好……来,老婆,啵一个。  
关颖:(避开雷远挽起陆程禹的胳膊)别理他,咱们走。  
雷远:喂,奸夫淫妇!  
陆程禹:你再乱说,我可真下手了。  
雷远:……  
*********  
阴雨绵绵。  
许可走进去的时候,篮球馆里空无一人。他抓起场边的一粒球,随意掷向篮框,篮球在框边左右摇晃撞击,挣扎无果,居然进了。从没遇到这么好的彩头,门被关上,窗却被打开。也许情场失意,球场得意,他应该打一场比赛,舒缓心里的闷气。他席地而坐,看着那粒篮球在地板上有力的跳跃,随后越发的缓慢,滴溜溜的旋转滑行,直到寂静无声,如同爱情死去时徒留下心灵的空旷。  
都结束了。  
他坐了一会,起身走向门口,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孩身影在烟雨朦胧处渐渐呈现。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让人心旌摇曳的念头,仿佛夜空里绚烂的火花,他几乎要感谢上帝赋予这个世间的奇迹。  
只是,火花的生命何其短暂。  
言兮萝走过来,“我想,也只能在这儿见着你了。”  
再次见到他,仍是乌黑的短发,白色T恤,淡漠的笑容……然而,那双眼却少了往日的神采,曾经意气风发又洒脱不羁的男生,他漫不经心的笑着,面容憔悴,无法掩饰灵魂深处散发的失意和忧伤。  
言兮萝顿时觉得沮丧。  
想要厌倦一个曾经迷恋的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发现他的缺点,目睹他的脆弱,看他从心里的云端跌落,沾染凡尘俗世的泥泞。  
长久以来,对她来说,他就像一盘无子可落的残局,不可触摸,不可解释。她不停的努力,力求在心里把自己抬到和他一样的高度,她再也不堪忍受这种犹如尘埃一样的感觉。  
而今,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曾试图窥探的另一面,她如愿以偿,她沮丧不已。  
仿佛一种信念轰然倒塌,带着令人心碎的声响。  
言兮萝忽然发现,如果可以,她绝对不要见到这样的许可,“要是真的在意你,她是不会走的。”她想用锐利的话语刺痛他,激怒他,总好过现在的死气沉沉,郁结于心。  
他一言不发,只是抬头看着门外的天空,不复往日的碧蓝。  
她说,“许可,你怎么这么幼稚呢,不值。”  
他依旧沉默。  
“许可,……”她还想说点什么。  
“走了。”他终于开口,却是在向她道别,他扬了扬手说,“再见。”  
意兴阑珊的步入雨中,转眼间,他的身影就变得模糊不堪。  
言兮萝怔怔的,眼眶泛起酸涩,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林轩,你出来吧,我,我想见你……”猜你会喜欢:我与青梅竹马的芳芳从小到大学的恋爱一直的性事我与漂亮女网友的风流事寂寞漂亮少妇与农民工在电梯里竟然来那个。。难忘我在乡下与少妇的性经历难忘的大学女老师和我的性经历难忘的一次出差遇到的艳福浪漫的师生情:我和漂亮老师的一夜一次难忘的邂逅艳遇性经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忙乱。年轻的时候,总是忙乱的,总是不停的怀疑自己的选择。  
幸好,这段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雨中的校园变得格外寂静。  
许可背着行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了看,雨水落入眼中,雾蒙蒙的一片。  
门边的花坛显出湿漉青白的轮廓,从前的某个晚上,有个女孩傻傻的坐在那儿,一直一直等着他……  
回忆被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带来思维的空洞,仿佛一个时代的结束。  
那一年,他大学肆业。  
他记忆中的夏天,永远是离别的季节。【都市-结局】  
 第52章空心稻草人  
人们总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或者说,习惯用疼痛的麻木去掩饰脆弱。  
直到下了飞机,听到不一样的语言,看到不一样的建筑,满目的高鼻凹眼,姜允诺这才惊觉,离开他已是如此的遥远。  
拖着行李出去等出租车,胡须灰白的老司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而后冲她和蔼的笑着,“你看起来不太高兴,”他说,“这是乡愁,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知道的。”她笑了笑,眼睛却湿润了。  
“你才下飞机就开始想爸爸妈妈了?”  
“是啊。”她回答。  
老司机很健谈,扯开话题,试图抚慰她消极的情绪,可是效果不大,这个亚洲女孩看上去并不怎么好打交道,不说话的时候,她沉默的看着窗外,眼里有清澈的水光。  
姜允诺住在大学附近的学生公寓。她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隔壁的室友正在开Party,黑色沉重的低音炮搁置在走道里,年轻的男女们或抽烟或端着啤酒在小客厅里大声说笑,饭桌上放着土司火腿,还有几块剩下的批萨,厨房的门上贴着举行Party的通告。  
她有一年没回来,以前的室友早就搬走了,现在的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和他们简单的打了招呼以后,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股闷闷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她关上门,呆坐在黑暗里,一切都那么的陌生,那些人渐渐远去了,他不在她的身边。她想,我应该哭的,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仿佛做完一个漫长的梦,很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音乐停了,她才清醒过来,走过去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三,四幢学生公寓楼座落在一小片的森林边际,这儿的夜晚幽静安宁。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看见了他,身后是灿烂的阳光,蓝天白云,他对着自己微笑,一如往常地温存……突然之间,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响起,那一瞬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抓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去,她冷汗淋漓。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她极力回忆刚才的梦境,可是只剩下破碎的色彩。外间的喧嚣继续着,她很是烦躁,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她撕下那张Party的通告,客厅里的人停下来看她。她指着上面的时间,“应该结束了,请你们安静点。”她的法语说得流利,口音也比较纯正。那群人朝她笑了笑,几个男孩子冲她吹着口哨,“嘿,中国人?日本人?要不和我们一起。”他们大声嚷着,看上去并无恶意。  
姜允诺却毫无心思,脸色也不太好看,“行,你们继续,我报警。”  
几个年轻人都有些尴尬,不知是谁关掉了音乐。她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心里说,我这是怎么了?  
由此,她得罪了自己的芳邻。  
那是个漂亮的法国女孩,有着闪亮的金色卷发,被晒成浅棕色的健康肌肤,她喜欢纹身,喜欢在肚脐上带着两只小环,喜欢穿超低腰仔裤,然后露出黑色T-back的细带。随后几天,两人会在厨房里遇见,多半是法国人在烤土司,中国人在煎荷包蛋,芳邻会用眼角冷冷的扫她,大家都不说话。  
姜允诺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眼睛浮肿。一次,她心不在焉的煎着鸡蛋,有那么数十秒的时间元神出窍。  
“喂,你在做什么?”芳邻夸张的用手掌扇着风,“都快着火了。”她说着又跑去把窗户开得大大的。  
姜允诺低头一开,鸡蛋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哦,对不起”,她说。但是看到金发美人那副鼓着腮帮横眉冷对的模样,又不禁觉得有趣。  
“那一天,我刚从中国回来,”她慢吞吞的说,“心情不太好,当时,我只是想静静的……回忆一个人。”  
女孩慢条斯理的往土司上抹着蓝莓酱。  
姜允诺把煎糊了的鸡蛋倒进垃圾桶里,她原本就毫无胃口,这下就更不用吃了,她拿了瓶酸奶回房间。  
“男朋友?”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算是吧”,她想了一会儿后才回答。  
就这样,姜允诺和北北认识了。  
北北收集很多化妆品的优惠券,她对服装店里的打折信息极为敏感,她偶尔也会带男朋友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法国帅哥。学生宿舍的墙板不隔音,不该听见的也能听见,次数多到习以为常。不做运动的时候,北北喜欢撮着姜允诺去逛街,而姜允诺更习惯窝在房间里独自等待新学期的来临,大部分时间用来看着窗外墨绿的森林发呆。她甚至很少和朋友联系,无论哪里的。只是偶尔连上QQ,会遇见关颖。  
关颖告诉她,许可被勒令退学了。  
她看见他的名字由细小的光点组成,出现在屏幕上,泪水打湿了键盘。她又一次把他扔下,独自逃走了。再也不愿知道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只是看见他的名字,就被一波一波更为剧烈的痛苦袭击着。  
是我欠他的,她缓缓地敲下这几个字。  
她欠他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他也不会记得她。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到最后,她只能用泪水来弥补。  
外面有人敲门,她擦了擦眼泪大声说,“对不起,北北,我现在不方便开门”,她虽然努力控制着,嗓音仍有些哽咽,语调也变得奇怪了。  
北北只说了句“没关系”就不再打扰她。  
她哭着哭着,天黑了。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捱到了开学,她甚至连课也不想上,有好几个早晨,都是北北在外面捶门才把她从床上闹了起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带菜色,至从吃鸡蛋吃到一看见就作呕,她就开始用没什么卡路里的土司混日子,中午会去学校食堂,看着肉排香肠只觉得油腻,也是只要了一碟生菜沙拉了事。晚上那一顿,能省则省。  
北北说,“诺,你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姜允诺不以为然,“没胃口,我不觉得饿啊。”  
北北扔了个媚眼过来,“你是有了吧。”  
姜允诺起初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除了胃口不好以外,其他的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是奇怪的念头却被牵引起来。孩子,如果真的有了,他就有孩子了,虽然他本身还是个孩子……姜允诺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他们之间怎么能有后代。会遭天谴的,一切都会报应在孩子身上。  
她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姜允诺,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  
那天晚上,姜允诺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北北边吃边抱怨,“诺,你知道我在减肥的。”  
又过了几日,她终于成功地戒哭一天,在睡梦里也没有哭泣。  
北北说,“诺,我还以为你生来就是肿眼睛。”  
姜允诺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着课,临到考试时又慌张起来,当初因为想补齐上学期的学分,她一气儿报了太多的考试,现在只好没命的熬夜,原本菜色的脸上又多了两个黑眼圈,忙碌的时候,她忘了许多的事情。  
可是没多久,北北却失恋了,她气哼哼的跑回来,头发有些零乱,她对姜允诺说,“我今天打了那个贱人。”  
姜允诺问,“男的女的?”  
北北说,“那女人,那个婊子。”她一扬手扔了只耳钉在桌上,“哈,看,我把她的耳朵扯破了,那女人还想叫警察,被他拦住了。他一定是觉得对不起我,哼,一对贱人”。  
姜允诺仔细看了看,发现耳钉末梢染着血丝。  
北北突然哭了起来,“可是他在我面前吻了她。”她趴在饭桌上,肩头耸动,“我他妈宁愿被打的那个是我。”  
姜允诺觉得难受却无从安慰,“为了不被别人拒绝只有先拒绝别人。”她叹息说。  
北北开始抽雪茄,桌上堆着漂亮精美的雪茄盒,她说,“免费的,从我们家店子里偷来的,……我爹妈不会说我,总比大麻要好……”  
两人在客厅里熬夜看书,姜允诺心里不痛快,也学着抽起了雪茄。这玩意儿对口腔刺激大,连着抽了一两只,舌头好像大了一圈,说话也不利落了,再抽就要吐了。两人吞云吐雾了好久,桌上的盒子还不见少。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恰好是中国的除夕之夜,姜敏打来电话让她回去过年,她不想回去,说还有考试,其实只是想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北北却来了兴致,嚷着要陪她过中国年,还要吃饺子。姜允诺想,两个女孩吃,也不麻烦,就去超市买了些面粉肉馅。结果回来一看,好家伙,客厅里闹腾腾的塞了七,八个大小伙子。  
北北对她挤眉弄眼,“我厉害吧,咱两今晚有得挑了。我一定要找个更好的男人,我就不相信这世上只有喜欢被人拒绝的男人。”  
那些人里有几个是上次在北北的聚会上见过的,他们一看见她,就学着她的腔调说,“嘿,我要报警了。”大家一哄而笑,他们为人随和,姜允诺性格也不拘谨,没多久就处熟了。其中还有一个亚洲人,但是他话不多,和姜允诺也没怎么说话。  
这么多人要吃饭,总得有人准备,北北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和这些人吹牛已经够她团团转的。姜允诺只好叫了些外卖,调好饺子馅,开始动手和面。  
“力气活,还是我来和吧。”旁边有人说中文,是那个亚洲人。  
姜允诺说,“你去玩吧,我一会儿就能做好。”  
那个人已经洗净了手,动手和了起来,“你法语说得很好,什么时候来这儿的”,他一边揉面一边和她聊天。  
“我来了有七八年了吧。”  
那人有些奇怪,“你才多大啊,在这儿读的高中?”  
姜允诺点头,“嗯,我十四岁就过来了。”  
“难怪,”那人说,“我来了两年,国内大学毕业过来的,在这儿念硕士。”  
姜允诺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人看起来不像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笑了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在国内还工作过两年。”  
没一会儿面团和好了,大伙儿一起包饺子,奇形怪状,别出心裁,都在那儿比着看谁包出的形状最有创意。他们互相往对方身上撒面粉,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每个人身上头上都有些白色,只有那个中国男人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为他们煮饺子。  
姜允诺心不在焉,吃了几个饺子后,夹了根雪茄靠在沙发的角落里听歌,又是重金属的摇滚乐。可是这次,她一点也没觉得吵,心里空荡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会行走,会说话的稻草人?强劲的鼓点撞击着耳膜,她恨不得让这些声音把剩下的空壳填满。  
离开他,已是那样的久了。
  
第53章忘记你爱过我  
第二天上午,姜允诺走出房间的时候,北北正躺在沙发上啃面包,修长的双腿懒散地搭在茶几上。  
“早啊,还有一个人呢?”  
“走了。”北北漫不经心的应着,从面包上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  
昨晚散伙以后,北北带了一个男孩进房间。进去之前,她指着桌上仅剩的一盒雪茄悄悄对姜允诺说,“选吧,男人还是雪茄?今天是你们国家的新年,你先选。”  
姜允诺用手指弹了弹那盒雪茄。她脸上的表情恹恹的,如同一个厌食症患者,对主食了无兴趣。  
北北不像她,北北对待爱情充满了期待。  
可是现在,沙发上的辣妹突然长叹一声,“真他妈没劲……”  
至此以后,北北隔三差五的带男人回来,不一样的脸孔,身高,甚至国籍,可是结果往往大同小异。她似乎陷入了一种困境,急于找到突破口却久久不得。  
姜允诺说,“你至少是对他们有好感的吧?”  
北北摇头,“不一样的,和不爱的人做,感觉真的不一样,爱变成了活塞运动。碰到个技术不好的,我能睡过去,有时候无聊了,就躺在那儿悄悄地数一,二,三……心里想着,怎么还不完事啊?偶尔记起来才会叫两声。”  
说到这儿,两人都大笑不已。  
那个寒假显得极其漫长。天空阴霾,阳光罕见,北风肆虐,冬雨绵绵,城里的商厦早早的打烊,一路走去,冷冷清清。  
她再也没有梦见过他。  
翻寻着以前的相片,她才想起,在国内的那一年,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的合影。看着照片上年幼的身影,稚气的脸庞,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升起模糊的不确定感。在那种虚幻的感觉里,沉沉的思念伴随着内疚的情绪熔化在内心最隐蔽的角落,渐渐变成一个伤口,无法愈合的伤口。  
北北学的是经济,虽然和姜允诺不同专业,但是开学以后,两人有时会在公共选修课上,学校咖啡厅里遇见。直到大学毕业,姜允诺身边也没有出现关系较为亲密的男人,北北以为她是埋头啃书的主,可是姜允诺的成绩往往高不成低不就,甚至刚过及格线。她的时间都花在哪儿了?北北对此费解。  
这期间,姜允诺和关颖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大四快结束的时候,关颖拿到了签证和美国一所学校的奖学金,而雷远的面签被拒了三次,就此偃旗息鼓,关颖只身赴美。姜允诺可以想象雷远当时气急败坏的模样,因此用关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回敬她,“美女,你也狠得下心?”  
关颖说,“没办法呢,我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姜允诺问,“如果走的人是雷远,你会怎么样?”  
“肯定会怨他,”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想要和他分手。可是,你瞧,人们总是擅长使用两种标准来对待自己和别人。”  
“你们已经分手啦?”  
“没有,大家都没明说,拖着呗,以后的事情有谁会知道?”关颖又敲了几个字发过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很难受……”  
一时无话。  
姜允诺动了动手指头,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字,她看了半晌,删掉,仍是没有发出去。  
那边却有信息发送过来,“许可,看起来挺好的”,关颖说。  
姜允诺叹了口气,安慰了她几句,下线。  
就算放手,生活仍是压抑的,她很羡慕北北,即时失恋也充满活力。  
北北是个对某种事物容易陷入狂热情绪的人,恋爱未果,她把过剩的精力投入到了学业之中。经济专业的学生一旦毕业多数会面临着失业的困扰,所以她决定先修完硕士学位再出去找工作。  
与此同时,姜允诺也选择了继续读书,她的理由是,对所学的专业很有兴趣。然而,她往往花费百分之五十的心力去应付考试,论文和项目,拿到一些灰不溜秋的分数。北北着实看不出她的兴趣在哪儿。做了数年的室友以后,北北才明白,姜允诺对待学业的态度一如她对待男人。  
她害怕失望多于希望,因此决不会全身心地投入,她永远给自己留着退路。
  
北北联想到在一本书里所读到的,“有些人可以说是情爱隔绝者,一种从来没有感受到心中骚动与不安的人。他们在蝴蝶园中散步,但从未发现园中的幸福和痛苦。这种人大都和朋友保持良好的关系,不过却有一点胆怯和保持距离。对于自己在别人身上察觉或观察到的温暖与沸腾的感觉,他们感到畏缩。这种人存在于各年龄层,尽可能远离危机。一般说来,这样的关系可以维持得相当好,但他们体会不到那种以感觉为重心的关系当中的诸般起落。”  
北北评价到,“诺,你就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是害怕被伤害,你的自我保护意思太过强烈。爱上你的那个人一定会很痛苦。”  
姜允诺不以为然,“你不会明白的”,她说。  
北北等待着她的下文,然而没有下文。  
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明白?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爱恋,像熔岩般的炙热,却被众人恐惧厌恶,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你怎能不犹豫不想退缩?一旦这种爱情被颠覆,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活下去的信念就此毁灭。绝对的投入当然要求百分百的回报,可是,在这世上,又怎会有和人的生命一样长久的爱情。  
所以,看似胆怯的人,实则是最贪心的人。  
十多年的读书生涯即将结束,北北因为成绩优异,又有教授的推荐信,所以在巴黎银行谋得一份不错的职业。而姜允诺自认走了狗屎运,从一面挣扎到四面,终于被法国BO公司相中,这得益于她在实习期间所做的SAP项目。那段时间,BO公司正在和德国SAP公司商谈合作项目,他们需要人做亚洲编码。  
经历了惴惴不安的那段日子,两人的工作终于敲定。硕士论文按时交到系里,离发放毕业证还有一段时间,而合同上正式工作的日期在一个月之后。无所事事,两人呆在宿舍里,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北北提议,“诺,我们去高雪维尔吧”。  
在法国境内的阿尔卑斯山地区,有全球最广阔的滑雪场地,高雪维尔雪站是其中之一,它座落于一个村庄之上,住宿和交通条件都极为便利。只是,口袋里的钱币期期艾艾的不愿被人送出去。想到下个月就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姜允诺经不起北北的诱惑,于是同意一起去滑雪。  
姜允诺是初学者,北北又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跟随着几位帅哥,雪仗一撑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跟在教练身后亦步亦趋,反复做着摔倒,然后被人拉起的动作。教练先生是难得的好脾气,估计也是被磨练出来的,数小时过去,她的学习毫无进展。  
再一次摔坐在雪地上,她只觉身上的穿戴,从滑雪板,雪靴甚至是墨镜都沉重不已。教练对她礼貌的笑着,也不着急扶起她,她几乎可以看见他的脑袋透过滑雪帽咝咝的向外面冒着白烟。她只好自己动手解开雪板,“我想休息一会儿。”教练先生如同大赦一般,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懒懒的坐在地上,看着远处的雪白山脊,在阳光下散发出晶莹的光彩。  
一会儿,美景却被眼前的人给遮住。那人很高,立在跟前,正低头细细的看她。刺眼的阳光被挡了去,她不适的微眯着眼。  
那人笑了,露出漂亮的牙齿,“我在旁边看了老半天,就觉着你眼熟”,他说的是中文,北方口音。  
姜允诺眨了眨眼,这种仰视的角度让她很不习惯,她想站起来。  
“怎么,还没想起来?”男人伸手拉起她,摘下墨镜,“好像是前几年的春节,咱们一起包过饺子,在你们学生宿舍里……”  
“哦,你好”,姜允诺猛然间想起,话音却又顿住,她忘了他的名字。  
“姜允诺是吧,我记得你得名字”,他的笑容很温和,“你好,我叫陈梓琛。”  
两年前,陈梓琛硕士毕业,学的是经济,语言不太好,工作难找,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合伙注册了家贸易公司,勉强解决了工作和居留的问题。两人闲聊之间,他问起北北的情况,听说她在巴黎银行找着了位置,不免有些感叹,但是言语间并未流露过多的艳羡。辛苦打拼了两年,公司总算按部就班的走入正轨,他和几个合作伙伴决定出来度假数日,算是对自己小小的犒赏。  
陈梓琛是个极为认真的人,从擀面皮,包饺子,到现在教她滑雪,处处透着一丝不苟。好在他的教学方法还算得当,姜允诺学起来小有成效。两人终于告别了供初学者学习的小斜坡,坐着缆车去到旁边的滑雪径。那坡道从下面看上去又堵又长,到了上面,眼前只有白雪皑皑的一片,上面零星散布着细小滑行的轨迹。  
一种无路可退的感觉。  
“别紧张,”陈梓琛安慰说,“你……喂……”话音未落,姜允诺早已滑了出去,渐渐变成了小小的一点。  
冰凉的空气冲入胸腔,前途茫茫,竟然不知哪里才是终点,仿佛有一种濒临死亡的快感,无法捉摸的恐惧。她的滑速飞快,一遇到阻碍,刚学会的转弯减速的技术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人在急速中跌倒,翻转,激起地上的雪花四处飞溅,落入眼里,嘴里,泛起微微的甜意。躺在地上滑行数米,到了地势平缓的地方才渐渐停止,她趴在地上,脸贴在雪里,久久的不愿起来。  
心噗嗵噗嗵的跳着,最害怕的时候,想起的仍然是他。  
一年又一年,生活在纷扰的人群里,想起他的时候,依旧孤独。  
四年的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无法忘记,曾经沧海一粟般更为短暂的相聚。  
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有人帮她解下滑雪板,将她一把拽了起来。  
“你没事吧,”陈梓琛轻轻拍落她头上的雪末。  
“没死,也没受伤,”她呵呵笑着,抱着滑雪板往山下走去,“等会儿坐缆车上去再滑一次,够刺激。”  
陈梓琛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看上去挺秀气的一小姑娘,怎么就这么鲁呢?”
  
经过滑雪场的邂逅,姜允诺和陈梓琛慢慢熟稔起来,临别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姜允诺工作了,和计算机打交道多过和人的,薪水不错,就是有些乏味。偶尔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到气质阳光的男生,高瘦的身影,黑色短发,心里会跳出另一张出色的容颜,只是这种希翼从来没有变为现实。  
有时,陈梓琛会来找她,请她帮忙翻译几张资料。她不好意思收报酬,他就请她吃饭,起先是一帮人一起出去,后来渐渐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  
打着这样的幌子,他们在一起渡过了两次圣诞节,三次春节。姜允诺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再说,他看上去并不教人讨厌。大多数人便是这样,读书,工作,谈一场无可厚非的恋爱,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走完这一辈子。这也是她曾经所期待的。  
而且,她已经快27岁了。  
光阴荏苒。  
第54章第四枚戒指  
晚饭之后,陈梓琛送她回家。  
在车里,他帮她解开安全带,顺势要吻她。  
原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知怎的,她略微低了低头,仍然表示了拒绝。  
陈梓琛倒也不再强求。  
她掏出钥匙,正要打开门进去,听见他站在自己身后说,“姜允诺,我们认识了快七年,我追了你三年。既然你一直想要拒绝我,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么多次机会?”  
姜允诺转身看着他,他的脸上的表情平静而诚恳。  
陈梓琛隐隐的叹息一声,“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认真的。”  
她想,我该说对不起吗?  
“我希望可以这么叫你的名字。”他顿了顿,低声说,“诺诺……”  
她捏了捏手里的钥匙。深秋的夜晚,风一阵阵的刮过来,吹乱了发丝,掀起风衣的下摆。她说,“下雨了,进来吧”。多少年过去了,她却摆脱不了这种冲动的个性。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  
陈梓琛一早醒来,看见姜允诺靠在床头发呆,手里抓着根雪茄,下颌轻轻扬起,薄唇里吐出淡淡的烟雾,微卷的黑发搭落在赤裸纤柔的肩头,被褥略微向下滑落,半遮半掩的露出一缕春色。  
“女孩子,抽这个干什么……”他伸手抱住她,“诺诺,你知不知道,你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好。”  
她笑了笑,轻轻推开他,“到点了,要上班了”,说着裹了条浴巾进了浴室。  
陈梓琛躺在床上,随手翻看着床头柜上的一堆杂志,一本护照从书里掉了出来,这本和他的不一样。他拿起来看了看,姜允诺正巧走出浴室。  
“这么重要的东西也到处扔,”他把护照递过去,又问,“你入籍了?”  
姜允诺点点头,随手把小本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挺难得的,咱们这样的顶多拿个长居。是你们公司帮忙申请的?”陈梓琛对此很好奇,他才刚拿到三年一换的签证,如果公司的营业额没有达到要求,随时都有被拒签的可能。  
姜允诺笑道,“哪能啊,我才工作了多长时间,我跟着我妈办的。我哈哈哈父亲……我外公吧,很早就来了法国,都是他老人家帮忙办的,至于具体怎么弄的,我就不清楚了。”  
陈梓琛说,“没想到你们家还是老移民。”  
姜允诺说,“外公在文革之前就过来了,前几年去世的。”  
陈梓琛不再多问。
  
两人的关系确定了下来,陈梓琛经常带着姜允诺参加饭局。席间,有没见过姜允诺的人对他开玩笑,“哟,梓琛,前段时间才说狼多肉少,还催着咱们给你介绍女朋友,一转眼就找了位美女,行啊,你小子。”  
陈梓琛的表情当时就不太自然,过后又对姜允诺说,“别听他们乱嚷嚷,说话都没点正经。”  
姜允诺反而不甚在意的笑笑,“对的,双向选择么,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陈梓琛知道多说无益,只有强压下忐忑不安的心思。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哪会不知道“现实”二字的含义。他是个看得透彻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这片别人的土地上活出点人样来,不说大富大贵光宗耀祖,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幢带花园的独立小屋,志同道合的妻子,两三个孩子,空闲的时候一家人能去旅游购物,不必太多的顾及金钱,这便是他现在的奋斗目标。  
无可厚非,一如姜允诺向往的寻常的家庭生活,寻常人之间的感情和温暖。  
这年的平安夜,陈梓琛向她求婚了。他买了一枚戒指,没有玫瑰,也没有旁人看上去浪漫的肢体动作,他是个务实的人,做不来那些花哨的举动。就连他的语言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实,“诺诺,我就快三十二岁了。”他说。  
姜允诺当时有些犯晕,她不是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她对自己说,你三十二岁了,关我什么事?  
她的犹豫在他眼里变成了矜持和羞涩,如同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最终邀请他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是那么的志在必得,因为坚信,他们是同样的人。  
姜允诺并没有拒绝,考虑了数日,她对他说,“你应该去见见我在这儿唯一的家人。”  
他们去拜访姜敏,陈梓琛执意买了些礼物,但是他没想到,未来岳母的生活竟会如此挥霍,他带去的水果篮和葡萄酒被搁置在房间的角落里。从姜敏的穿着到房间家具的品牌,在他看来极尽奢侈,而且她也算不上有钱人。  
姜允诺从他的神情和言辞之中看出了什么,于是说,“她挥霍的是自己父亲留下的财产,没什么不对的。再说了,她过得也不快乐。”  
姜敏见到他俩还是很高兴的。这几年,母女两人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碰上一面。姜敏看起来老了许多,尽管妆容精致,仍然遮盖不了眉宇间的沧桑寞落。姜允诺看在眼里很觉得心酸,不是不愿意经常来探望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比起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对姜允诺算是蛮不错的了。  
她们一起聊天,同桌吃饭,她看着她,这个一辈子受到蒙蔽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位半老的妇人,不复有往日倔强冷然的神情。姜允诺的心情麻木而混乱。面对她时,姜允诺觉得自己像是小偷,又或者是许瑞怀的同谋。她欺骗了她的感情,背弃了她的儿子,又偷走了本应属于他的母爱。  
晚上,他们在这里留宿。  
姜敏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只小木盒,她从里面找出两枚戒指,很古旧简单的样式,上面缠着红色的丝线。  
“一转眼,你也要成家了,”她感叹着把其中一枚戒指放在姜允诺的手里,“这是你外婆留给我的,不值几个钱,我一直想把它们留给你们,就像她当年那样。人啊,就是这么一代接一代的活着,好像有了希望一样。”  
姜允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谢谢妈妈。”  
姜敏笑了笑,把另一枚戒指放入缎面的小袋子里装好,说,“那孩子,也该到了结婚的年龄。你们姐弟俩应该还有联系吧?”  
姜允诺没有说话。  
姜敏接着说,“刚才听小陈说,他打算回国办酒席。你们如果回去的话,帮我把这个带给他,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我谁也不偏袒,一碗水端平。”她后面一句话本是玩笑般的说出来,听的人心里却不是滋味。  
“妈,你还是自己给他吧。”姜允诺不愿去接那只袋子,“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就当面说清楚。”而且,她也不会再跑回去见他。  
姜敏叹了口气,“人年轻的时候总是看不开,喜欢意气用事。到老了,有些事情想挽回,也没了那心力,而且,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  
姜允诺的眼眶发酸,“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那么对他。”话没说完,泪水滴落下来。  
许可,我怎么能那么对你。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她?  
姜敏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窗外出神,并没注意到姜允诺的情绪变化。好半天,她才说,“诺诺,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允诺吗?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你,并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  
姜允诺的表情平静。  
姜敏了然,“原来他已经告诉你了。”  
“爸爸说的也不多。”  
姜敏怎么能明白姜允诺话里的意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三十年前,姜敏的政治身份被划在黑五类里,因为她有一位身在海外的父亲。读书不成,当兵不成,一个小女孩整日呆在困苦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过了几年,一起下来的知青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而她的身份,别说回城,就连当地人也是避而远之。几乎濒临绝望的边缘,许瑞怀却出现了。年轻的爱情总是那么美好,出乎意料的坚韧。他陪着她一起熬过苦难,终于在城市里找到容身之处。婚后,她无法生育,旁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不屑的嘲笑,他却从外面抱回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对她说,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那个时候的姜敏,无疑是最幸福的,甚至忘乎所以,以至于之后,许瑞怀的婚外情带给她的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姜敏娓娓道来,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姜允诺听着她的诉说,如同在翻阅一页页的已然发黄的老照片。那种生活,离她是如此的遥远。  
姜敏说,“诺诺,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孩子来照顾。”  
可是,你真正的孩子并没有错……姜允诺不敢与她对视,此时,姜敏看上去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面目慈爱,然而,姜允诺却只觉得压抑。  
“妈,不早了,休息吧。”她说。  
姜敏笑了笑,“瞧我,说着就忘了时间。”  
姜允诺正要出去,又被她叫住,“你那儿,有没有他现在的照片?”  
“谁?”  
“许可。”  
她轻轻地说,“没有。”  
“诺诺,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姜敏仍是把那只缎面袋子塞进她的手里,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乞求,愧疚和怯懦。  
那一刻,她不忍回绝。  
她把两枚戒指都放进那只袋子里,过一会又掏出来看一看,都是一样的尺寸,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竟然刚好合适。  
陈梓琛不免笑话她,“你的戒指已经够多了,我送你的怎么不戴?”  
“哪有很多。”姜允诺随口应着。  
陈梓琛扯出她带着的项链,指着上面的吊坠问,“这又是谁送的?”  
她一把将它扯回去,塞进衣领里,含糊不清的说,“什么呀,以前买的,都戴习惯了。”  
陈梓琛只当是小女孩的玩艺儿,也不多问,只是说,“过年的时候,咱们回国一趟,我爸妈想见你。”  
“不好请假,上班呢,这段时间正忙着。”她说的是实话,手底下带着好几个人,有实习生,也有作毕业设计的。她想了想,“这样吧,请他们过来旅游。”  
“那哪儿成啊”,陈梓琛反对,“那么一大家子人过来也不方便,再说可以顺便回去把酒办了。你年假不是还没休么?”  
姜允诺不说话,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陈梓琛轻轻地摇晃她,“喂,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姜允诺背对着他嘟哝,“安静点行吗,我已经睡着了。”  
第55章年华似水流  
最近,陈梓琛心情大好,姜允诺已然默许了他的求婚。所谓默许,言语上并没有明确的应允,却带他去见了自己的母亲,而且同意一起回国看望他的家人。陈梓琛原本打算在回去之前向移民局递交申请材料,无奈审核材料的官员度假去了,只好暂时作罢。  
然而对于这一切,他的未婚妻如同旁观者,不抗拒也不如他这么积极。他虽然自认为已经过了为爱情担心受怕的年龄,但是并不喜欢装糊涂。姜允诺从来不过问他的经济状况,对他之前的感情经历也没有表示丝毫的好奇,甚至不在乎他送她的戒指是白金还是铂金,她看似无所谓,又仿佛是把自己的命运全权交予他来打理,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很不一样。  
陈梓琛在庆幸的同时又不免疑惑,甚至暗自揣测,也许她在外面还有其他男人。现在的女孩子,死心眼的极少。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可是什么也没发现。姜允诺的生活极其简单,上班,回家,偶尔和女性朋友们一起外出逛街。除了他以外,她的圈子里鲜有男性的身影出现。于是他的心情安定下来,但是又有些失落,这种失落源于过于平淡的感情,他在其中找不着任何对手,便少了许多竞争的乐趣,平添了一些索然无味。  
男人,不能不说是一种有趣的生物。  
夜里,姜允诺习惯性的失眠,有时三四点的时候从梦里醒来,就再也睡不着。陈梓琛起床以后,常常看见她独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者看书,或者闭上眼睛假寐。他一度怀疑她染上了什么暗疾,并且为此担心了很长时间。他希望她将来是一个对自己有帮助又不会惹麻烦的妻子,他也希望自己的子女拥有健康的基因。因此,在姜允诺做身体例行检查的某一天,他以陪伴为由和她一起走进家庭医生的办公室。她看上去并不介意自己的隐私被他知晓,而且,从检查结果得知,她是个健康的女人。
  
那一天,他很高兴。至于她为什么会经常失眠,他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睡眠习惯,只是她的比较特别而已。  
元月中旬,陈梓琛因为联系了国内的供货商提前回国,而姜允诺当时要参与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无法脱身,所以两人约定,月底的时候在北京碰头,然后一起回家看望他的父母。  
姜允诺不想办酒席,并且也没有提到任何彩礼方面的要求。陈梓琛暗自嘀咕,果然是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才会对国内嫁娶的那一套浑不在意,也幸而如此。他的家庭并不富有,前几年为他出国留学的事已花费不少,而他自己的事业尚处在起步阶段,最好能省则省。而且,相比那些做秀的仪式,他更看重的是一纸凭证。  
才出了关,他便和前来接机的老李一起去供货商在北京的办事处。老李是朋友的同学,供货商也是他几经周折才联系上的,在业内声誉不错。陈梓琛的公司作为才步入正轨的不折不扣的中间商,最希望能找到好的货源,低廉的成本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信誉上的保障。陈梓琛事业心强,工作上的事办妥了,他才能安心的回家过年。  
回来之前,合伙人叮嘱他,“据说以前的老板年纪大了,前几年刚退下去,生意都交给了他儿子,二十来岁的小孩子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样,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回去可得盯紧点。”  
这一番话后,陈梓琛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浮躁,骄纵,又有点狡诈,善于吃喝玩乐,能败家,依靠父辈的人脉坐着一代不如一代的江山。人浮于世,安稳舒适的日子不过是因为有个会赚钱的老爸。陈梓琛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来源于白手创业的自得,又夹杂着些许忿忿不平的情绪。  
坐在车里,陈梓琛委婉的向老李打听详情。老李笑了笑说,“这位新老板我也接触过两次,挺年轻的,为人倒是爽快。他这几天正巧在北京,你俩可以好好谈谈。”陈梓琛也不便多问。两人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办事处位于三环以内的一幢写字楼上,规模不大,人员精简。老李向前台说明来意之后,被带到一旁的会客室。  
办公室里,一位男子正在批阅文件。秘书端了杯咖啡走过去,“许总,华兴贸易的陈先生想见您。”  
男子随口问道,“华兴贸易?哪里的?”  
“李经理介绍来的,陈先生刚从法国回来,他……”  
男子这才抬起头来,“一起来的有几个人?”  
“两个人,李经理也来了。”  
男子喝了口咖啡,才说,“你让老刘过去接待一下,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秘书走了出去。男子拿起桌上的一盒香烟踱到落地窗旁,他轻轻摇晃了下烟盒,将蹦出的一支香烟咬入齿间,而后按开打火机,略微低头,点烟。窗外飘着雪,天空的色彩迷蒙阴沉,在淡蓝色的火苗映照之下,一张年轻英俊的容颜在玻璃窗上隐约浮现。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陈梓琛没见着传说中的小开,心里不免嘀咕,生意做得不大,架子倒端的挺足,装个啥啊装?一个鼻子两只眼,还不是普通人一个。老李看出他心里不大痛快,自己的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于是笑着对老刘说,“你们许总还挺忙的,咱们陈总大老远的从欧洲回来,也没能见上一面。”  
刘鑫和老李在一起打过几圈麻将,两人较为相熟,知道他话里有话,刘鑫只是嘻嘻哈哈的说,“李哥,你还别说,我们老板这几天忙得跟个轱辘似的,一大早出去了现在还没回,因此让小弟前来代他做东,为陈总接风洗尘……现在也到了吃饭的点,要不咱们去云龙边吃边聊,那儿的鱼翅羹和石斑鱼做得不错……”  
老李这人有点刁,自持自己也有点身家,又年长几岁,并不十分买账,他调侃道,“我说小刘,我上次没见着你们许总之前,看见他在文件上的签名,还以为是个大姑娘。”  
陈梓琛很是好奇,忙问,“怎么呢?”  
老李指着刘鑫笑道,“他们许总,大名许可,可人儿的可,很少听说有男人叫这个名字吧。”  
陈梓琛也不由莞尔,却见刘鑫哼了一声,“李经理,您这话说的挺有见地,都说人不可貌相,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您大名李来运,敢情这手里的钱是中了五百万得来的?我懂了,做生意这码事,运气排第一,实力其次,”刘鑫说着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李哥,你这第一桶金不会真是这么挖的吧?这么好的运气,做兄弟的来借借光成不?”  
李来运脸上的表情立马就不太好看。陈梓琛心想,再这么瞎掰下去,生意就甭做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于是乎,桌旁的三个大男人,一边吃一边偶尔逗逗嘴,却又互相留着余地,一顿饭吃得倒也热闹。  
此时已接近晚上七时,许可也不知抽了多少只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小半截的烟头。他瞥了一眼门边的玻璃隔窗,外间灯火辉煌,仍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当老板的不挪窝,下面的人也不敢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了。等会儿还有个应酬,他站起身,拎起西服外套走出去,路过门口,用手轻轻叩了叩秘书的办公桌,“叫他们出去吃饭,算我账上。”秘书高兴的应着,小女孩还很年轻,脸上带着一抹稚气。他微微笑了笑,叫了名下属一起下楼取车。
  
他的生活,日复一日,便是如此忙碌。偶尔有个周末,独自呆在家中,竟然极其的不自在,无所事事,心生荒凉。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他有些记不清,六年,或者七年?  
那年退学以后,他就进了许瑞怀的公司。许瑞怀虽然病愈,身体却大不如前,工作上更是力不从心,公司的业绩一度下滑。他知道许瑞怀急于培养他,带他参加各种应酬,给他介绍业内的朋友,教他处理公司内部的事务……可惜,一个急于求成,一个心不在焉。  
终于有一次,许瑞怀大发脾气,拐杖敲在地上咚咚作响,随后一个文件夹摔在了他的脸上。“我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他的父亲说,“就连一个名单也拟不出来,你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  
文件夹里,只是一份公司里的人员名单。他的任务,仅是从这为数不多人中最后选出几名解除雇佣合约。那些人里,或者身体孱弱,上有高堂,或者有在校读书的子女,或者是自己的丈夫卧病在床,毫无劳动能力。几天过去,他一再斟酌比较,却无法作出一个明确的决定。他拿着那份丝毫没有变动的名单递还给许瑞怀,理由是,“经济性裁员往往只会带来更多的负面影响。”  
许瑞怀发够了脾气,看了他半响,冷哼道,“许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肠太软,这种弱点使你丧失了最起码的决断能力。你做事情向来都是提得起放不下,”他顿了顿又说,“那天你在我面前跪下,无非是想求个两全,这个世上,又哪有什么可以两全的事情,而你的所作所为,正是一种软弱的表现。这一点上,你还比不了你姐姐,她一个女孩子,事情决定了就会去做,说走就走,不留任何余地。你看看,你为别人考虑了,别人什么时候考虑过你?就算是至亲的人,面对利害冲突时都会再三犹豫权衡,更何况那种肤浅易逝的男女关系。许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除了你自己,所以,从感情上来说,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依赖。”  
当时,许可的脑袋里乱哄哄的,许瑞怀一席话说完,他却只听清了其中几个字,“……说走就走,不留任何余地……”  
许瑞怀看着儿子一脸迷茫的神情,完全不似往日的飞扬跳脱,心下多少有些不忍,于是缓缓说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我也不逼你,你自己会慢慢想通的。诺诺那孩子……毕竟是你的亲姐姐……那孩子,”他突然低叹一声,“虽然行事果断有主见,但是太过冲动,也没什么事业心,这棱角还没撞圆,始终难成大器。”  
二十岁的许可呆呆的站在那儿,听着许瑞怀絮絮叨叨,思路一时模糊一时清晰。诺诺……为什么是他的姐姐?几天前还在一起的人,那么难以割舍的两个人,就这样各奔东西,从此再不相见。  
七年前的场景,渐渐黯淡,变成了浅眠里的如梦似幻的景色。  
今年的冬季,寒冷异常,大雪纷纷扬扬。  
许可和前来的王总寒暄了几句,便要一同步入餐厅,余光向斜后方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下属仍是跟在身后。那男孩是亲戚家的孩子,高中毕业后不想读书,便进了公司打杂,有时跑跑腿或者充当他的司机。男孩正处二十岁左右略显青涩的年纪,为人有些腼腆,对成人的社会颇为好奇,此时他正朝着金碧辉煌的酒店里间探头探脑。  
许可顿住脚步,扭头对他说,“去旁边找个小饭馆把晚饭解决了,完了在车里等着。”  
一旁的王总四十来岁年纪,为人和善精明,看那男孩愣头愣脑的模样以及两人的相处模式,估摸着他不是这位许总的亲戚也是熟人的孩子,忙说,“小孩子嘛,喜欢新鲜,让他一起进去吧。”  
许可不以为然地笑笑,对那男孩说,“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年纪小小的,就想着吃香喝辣,没点眼力劲儿,别让我养出个饭桶来,”说着冲他略微摆了摆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虽然仍带着微微的笑意,言语间已是不耐。  
王总不再多说什么,那孩子脸上一红,一猫腰便跑不见了。
  
第56章相见不如不见  
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姜允诺提前几天飞往北京。  
机翼下的大地,遍布着黄色和白色夹杂的色块,天气情况看上去有些恶劣。飞机不断的下降,和气流相遇时会有轻微的颠簸,那片土地越来越近,在某一时刻,她体会到瞬间的失重感,使得心跳突然变快,她的手不自知地握着安全带,直至飞机平稳着陆。手心里浸润着微微的湿意,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紧张。  
也许,只是因为近乡情怯。  
也许……  
即使踏上了这片土地,仍然和他相隔着半个中国的距离,而她不想也不能再去与他相见。血缘产生的距离,永远无法用路程来衡量。回国却不见面,不知这样算不算食言。一如数年前她曾信誓旦旦,不会离开他。她的所作所为,已然被烙上了言而无信的标记,如同无形的利器,将身体和心生生分隔开去。  
是的,我便是这样的人了,她对自己说,自私软弱,寡情薄幸。  
而且,多年来一向如此。  
出关以后,看见陈梓琛在外面等她。“看来要在这儿耽搁几天了,”他轻轻的抱了抱她,伸手接过行李,“天气不好,又赶上春运,回家的票不好买。”  
“没关系,再呆几天好了,”她安慰,“你事情都办完了?”  
“没,我还得抽时间到人家的工厂里看看去。”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天寒地冻的,她宁愿呆在宾馆里。  
“工厂不在北京,一时半会儿的也去不了。这几天去别地的票都挺难买的,”陈梓琛复又笑道,“你说巧不巧,供应商正好和你是老乡,工厂也在你们那儿。”  
姜允诺“哦”了一声,表情有些怔怔的。  
“要不要回去见见你父亲?”陈梓琛问她。  
“不用,我很小就和他分开了。”她连忙回答。而且,他也不会希望见到自己的女儿。“我们之间,已经很陌生了,见了面也没话可说。”  
陈梓琛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并不十分关心这些。  
他记挂着什么时候能够顺利的签下合约。  
*********  
办公室里,许可随意翻看着文件夹里的纸张。  
半响,他用手点了点纸上的一列数据,“纯碱的价格还行,脂肪醇的就低了点”,说着,他把文件夹扔在桌上,不再去看。  
刘鑫忙说,“是的,姓陈的那家伙太难缠,一个劲儿地对我说什么化工原料退税降低了,这关咱们什么事啊……”他停了停,见许可的态度不明,于是试探道,“许总,这笔单子咱们可做可不做的,不如直接把他给拒了。”  
许可没作声,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在桌上轻轻的敲了敲,才说,“别忙回绝,先吊着他。”  
刘鑫甚为不解,心想一个小小的贸易商,哪里用得着这样对待,难道是身后隐藏着潜在的大客户?就算有,国内的市场还供不应求,怎么顾得上国外的,这笔生意做得极没道理。  
许可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刘鑫回神,“有,”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叠收据,“头儿,我最近可被放了不少血,那姓李的真把自己当美食评论员了,换着法子吃,今晚还有一顿,我都快找不着地方了。”  
许可轻笑,“你这不是留着收据了吗,让你去吃好的还这么多废话。”  
“陪两个大男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刘鑫的眼珠子骨碌转了转,“头儿,晚上去天上人间,能报销不?”  
许可皱眉,“出去干活,没事了别在这儿磨叽,你小子还真当自己是三陪了。”  
“哎,想去也去不了,”刘鑫一边走出去一边嘟哝,“今晚的饭局多了两个女人。”  
许可心跳加速,不动声色的问,“谁?”  
刘鑫转身,“一个是老李的老婆,一个是陈海龟的未来老婆,前天刚从法国回来。”  
手里的烟被折成了两段,许可把它塞进烟灰缸里,说,“订个包间,我晚上过去。”  
六点多的时候,他处理完工作,开车赶往饭庄。这一路,握着方向盘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天黑路滑,他像个新手一样使车子频频熄火。  
才泊好了车,刘鑫就打来电话,许总,人刚到,都在大堂等您。
  
他慢慢地走进饭庄,穿过门廊,渐渐驻足。  
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背影映入眼帘。  
而那个身影看起来如此诱人。心理学家德文德拉・辛格曾经宣称,最令男性心驰神往的女性,腰围与臀围比例均在0.7左右徘徊。身旁的男人,手搭在她的腰间,手掌的长度几乎遮住她的半侧腰围。  
微卷的发丝落在肩头,她穿着浅米色的短袖针织衫,露出臂弯以下的白皙肌肤,及膝窄裙,黑色长靴,曲线毕露,亭亭玉立。陌生的诱惑里,却抹不去熟悉的感觉。  
他的心杂乱的跳跃着,期盼伴随着惴惴不安接踵而至。  
不知道,她是否有着柔美的侧脸。  
不知道,她是否有着修长清秀的眉,黑亮的双眸,以及淡色微抿的薄唇。  
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她。  
那一刻,他既害怕看见的将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又害怕她这样的出现。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直至服务生走过来打断他的思绪。  
他低声回答,我约的人到了。  
仍是停滞了数秒,他才向前走去。  
李来运最先瞧见他,笑着向他招呼,“许总,你来了。”  
他轻轻颔首,“李经理,你好。”  
那嗓音低沉悦耳,些许沧桑,仍然掩不住不为人知的熟稔。  
姜允诺惊惶的抬起头。  
霎那间的四目相对,带来的竟是无措的沉默。  
她有片刻无法呼吸,身体微微向后倾斜,被人扶住。  
陈梓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她整个人变得木然起来,不知是否该看他,抑或旁人。  
他说,“回来了。”神色淡然,平静无波,对她,亦如旁人。  
她强作镇定,“是的。”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  
另外三人都觉得讶异,“怎么,你们认识?”  
他不答。  
她不能也不答。  
踌躇数秒,她说,“这是我弟弟。”嗓间莫名的干涩,她轻轻咽了咽唾沫。  
时间仿佛停顿。  
李来运回过神来,拍掌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看来我可以功成先退了。”  
刘鑫暗自寻思,难怪难怪,原来是给自家姐夫留着面子,只是这姐弟两人看起来并不热络啊。  
陈梓琛笑着向他伸出右手,“原来是自家人,许总,幸会。”  
许可的右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并不同他的相握,只是略微点头,说,“幸会。”而后又转向李来运,“李经理,吃顿饭还是要赏光的。”  
陈梓琛讪讪的,随即略作掩饰的笑了笑。  
众人寒暄之后,走向楼上的包间。  
许可走在前面,他摘下手上的戒指,装入口袋。  
姜允诺只觉得旋梯的台阶又堵又长,脚下的鞋跟太高,登上去很有些费力。她原本就如同受了重创之后精神不济,此时只得用手抓住扶杆一步一步迈上去,渐渐落在人后。前方,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举手投足之中,年少时的清新生涩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以及鸷伏在一切表象之后的某种隐晦不明的气质。一时间,她无所适从。他对她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七年的生活,各自的轨迹,是无法弥补的断层,令人惊心的隔阂,然而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左右,在他看不见她的时候。  
席间,陈梓琛坐在她的身旁,他坐在她的对面,谈笑自若。  
大家说起他们婚期在即,陈梓琛客套道,“原本我们打算先回去探望一下伯父,可惜最近火车票和飞机票都很难买到。”  
许可抿了一口酒,微笑说,“你们能回去,他一定很高兴。”情恳意切,毫无破绽。  
姜允诺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丝,没有说话。
  
李来运哈哈笑道,“陈总,这岳丈家肯定是要去拜访的,顺便还可以过去看看厂子。”  
陈梓琛今天刚得知未来老丈人家经济条件不错,心里已经有了拉拢的念头,于是摆摆手说,“这次回来,肯定是要给他老人家拜年的,工厂就不用去看了,自家人哪有信不过的。”说完,侧头看了看姜允诺。  
姜允诺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此时只好装糊涂,充耳不闻,低头吃菜。  
陈梓琛只好开口,“诺诺,要不咱们先回你们家一趟?”  
说话的当儿,许可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再放下时,一小杯五十二度的五粮液已然见底。  
刘鑫在一旁看了暗暗称奇,心想老板今天是酒瘾上来了。若是搁以前,许可是能不喝就不喝,平时应酬多,美酒佳肴早就看腻了。今天也没什么人劝酒,老李是带着自家老婆一起过来的,有人管着,不敢放肆,陈海龟两口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喝的主,唯独他老人家,自斟自饮,倒是喝得挺畅快。  
刘鑫担心等会儿没人开车,也就不再碰酒,只随着女眷们喝了些饮料。  
姜允诺的话一直很少,偶尔只和李来运的妻子交谈几句,其余时间默默吃菜,或者是那人说话的时候,她会竖起耳朵听一下。与其说她心不在焉,还不如说是高度紧张。  
此时,陈梓琛极其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无言以对。正在犹豫如何拒绝的时候,只觉得席上的另外五人都看着自己,他似乎也正看着自己,于是歉意地笑了笑,说,“我的假期时间不长,要不今年先回你们家,明年再去我们家吧。”  
李来运笑道,“陈总好福气,姜小姐真是体贴,哪像我们家的,每年三十都和我吵架,说要回娘家过年,”话音未落,被自己的妻子轻轻捶了一下,众人莞尔。  
陈梓琛当然不明白姜允诺心里的七弯八绕,只一个劲儿的暗地埋怨她不会来事。况且,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供应商虽说是未来小舅子,却不相熟,半顿饭的功夫,也没看出许可是个什么样的人来,万一工厂那边的情况不实,又怎么和合作伙伴交待。再说,回去看看老爷子,大伙儿关系处好了,先不谈这次合同能否签的顺利,以后许家的生意再做大一些,说不定自己也能分上一杯羹。  
想到这儿,他对姜允诺笑着说,“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安排出时间回国一趟,今年还是去你们家过年吧……别和我争,就这么说定了。”  
李来运的老婆对自己老公说,“你看看人家,相敬如宾的,哪儿像你啊。”  
李来运说,“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能和人家新婚蜜月的比吗?”  
几个人都是一笑而过。  
陈梓琛说,“最近这票还真不好买……”  
许可侧头对刘鑫说,“你明天把我和张秘书的火车票给他们送过去,你也一起回去,顺便带他们去厂里转转。”  
刘鑫点头称是。  
陈梓琛忙说,“那怎么好意思……”  
许可抽着烟,他随意的弹去香烟上的灰烬,说,“没事,我这儿的事情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你们先回吧。一时半会儿的买不着飞机票,只有火车包厢的,时间是长了点,一路过去倒也不累……你也好长时间没回去了,关颖正好从美国回来,大伙儿都说过年的时候要聚一聚,没想到你也回来了。”后面一句话是对姜允诺说的,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任何称谓。  
姜允诺的心噗嗵噗嗵的乱跳了几下,不得已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里,那里不见一丝波澜。  
于是,她说,“好。”  
他不再看她,目光移向别处。  
过了一会儿,李来运的老婆和姜允诺闲聊,“你多少年没回来了呢?”她觉得这姐弟俩有些奇怪,看上去比普通朋友还要生疏,因此又说了一句,“你们俩很长时间没见了吧。”  
姜允诺暗自叹息,点了点头。  
对方仍然不依不挠,“多长时间没见了呢?”  
她看了他一眼,他不说话,吃菜,喝酒,吸烟,自顾自的。  
每逢这种时候,他都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心里突然有些着脑,于是答道,“十四年。”话说出口以后,才发现这个答案是多么的荒谬。  
果然,那个女人觉得诧异极了,“那么小就分开了?十多年没见,居然还能认出来。”
  
她笑了笑想蒙混过去,女人却连连说,“十多年没见啊,小孩子变化应该是很大的……”  
她暗想,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不期然的在他的唇边捕捉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满是戏谑的味道,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他自己。  
那样的笑容,仿若回到傲气却不屑与掩饰的年少。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那天晚上,刘鑫觉得自己的老板喝得有点高了。  
走出饭庄,许可把车钥匙扔给了他,示意他开车,而自己坐在后排的位置。许可喝酒一般不上脸,哪怕喝醉了,旁人也未必能看得出来。刘鑫跟了他好几年,总结出如下规律,许总不想说话的时候,要么是在埋头工作,要么就是喝醉了。  
刘鑫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许可,他闭着眼睛。刘鑫不确定他是否睡着了,突如其来的,一声呢喃从他的嘴里逸出来,他好像在说,“诺诺……”  
那一声极浅极低,刘鑫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无聊小番外  
屋外,大雪纷飞。  
隔着覆满水汽的玻璃窗,路旁匆忙赶路的行人身影,隐约可见。  
酒吧入口处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了数声,一名年轻男人推门而入。来人身量很高,浓眉利目,神色冷峻。他举目向四下里看了看,视线停在了某一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抬起手,朝着坐在角落里的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即走了过去。  
“怎么着,你俩还没散伙?”陆程禹说着在两人对面坐下。  
雷远笑骂,“这说的是人话么?”他一扬手,扔了张大红帖子在桌上。  
陆程禹瞥了一眼那上面的名字,有点讶异的挑挑眉,“修成正果了哈,”他拉开一罐啤酒,和坐在雷远身边的女子略微碰了碰杯,“关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关颖笑着抿了口酒。她半个月前才回国,这几年,和雷远分分合合,藕段丝连,来来回回折腾了无数次,突然决定结婚,也难免别人会觉得惊讶。  
雷远极为不爽瞪了陆程禹一眼,拿下关颖的酒杯,“少喝点,对孩子不好。”  
陆程禹恍然大悟,“有了啊?”  
关颖横了雷远一眼,对陆程禹说,“他做梦。”  
雷远辩解,“为了下一代的健康,我们要提前戒酒戒烟对吧?”  
关颖不想听他瞎掰,伸手戳了戳他的嘴,“现在随你怎么乱说,等会儿小姜过来,你可别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雷远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陆程禹受不了某人一脸的白痴样,对关颖说,“这孩子不好带,你以后可得辛苦了。”  
关颖一把推开雷远,“没点心理准备,我敢往火坑里跳吗?”  
雷远冲陆程禹连连摆手,“行了,请帖也拿了,你丫可以滚了,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爷送过去。”  
陆程禹说,“忙什么,等姜允诺来了我再走。”  
雷远笑道,“怎么着,还对人家姐姐念念不忘?孩子都有了,别想那些花花心思。”  
陆程禹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失笑,“脑残吧你。”风铃杂乱的响过一阵,从门外进来几个人。陆程禹向那一行人看了几眼,转而又对雷远说,“你他妈别乱说话。”  
雷远看着那些人,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红包厚一点,我就少说一句。”
  
关颖不解,“什么啊?”  
雷远笑着说,“陆程禹他们家孩子他妈来了。”  
关颖觉得这称呼极其绕口,不及细想,一位身材火辣的女郎踩着七寸细高跟鞋“噔,噔,噔”的已经走到桌前。女郎扬手就给了陆程禹的脑门上一个栗子,压低声音说,“你还在这儿玩,孩子在家没人管。”  
陆程禹气结,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把她拽到一边,“朋友在这儿呢,多少给点面子。”  
女郎这才发现坐在旁边津津有味看戏的关颖和雷远,于是对他们笑了笑,附在陆程禹耳边说,“下次注意,下次注意。今天星期二,一三五归我,二四六归你,你忘了?陆阿姨打麻将去了,你爸一个人在家都快忙疯了。”  
陆程禹瞪了她一眼,“那你还出来?”  
女郎满不在乎的嚼着口香糖,“凭什么啊,今天又不该我当班,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孩子他爸是吃白饭的?残了?瘫了?还是挂了?”  
陆程禹看着她,叹了口气,点点头说,“行,你什么都别说了,我这就回去。”  
女郎这才满意的拍拍他的肩,哼着小调走去自己的朋友那边坐下。  
雷远说,“瞧瞧,瞧瞧,这就是一时把持不住,搞出人命的后果。”  
陆程禹没理他,临出门前对关颖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一声。”  
过了一会儿,雷远搂着关颖说,“没想到我们三个人里面,这小子是最先有孩子的,咱俩也赶紧生一个,不能差的太多了。”  
关颖白了他一眼,“这也要和人比?”  
“要不我们生个女儿,专去勾引他儿子,勾上手了在把人甩了。”  
“如果生的是儿子呢?”  
“那更好……去勾引他们家儿子的媳妇儿,给他们家儿子戴绿帽子,专生咱们家的孩子。”  
“缺德,干嘛和人家小陆过不去?”  
“谁让那小子比我先有儿子的。”  
“……”  
恶搞番外  
天空阴沉一片,鹅毛大雪却似乎下累了,中场休息中,只让几片轻舞飞扬的小雪花充充场面,免得冷场。  
抬头望天,姜允诺的心也似天空一般晦涩沉重,却又激情澎湃横冲直撞想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沉寂了七年的心跳,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能轻轻放下,以为自己已经能够镇定的面对他,以为自己能在见到他的时候,波澜不兴的说声“嗨,可可,好久不见!”――显然事实证明,七年的时间还远远不够……  
乍见他的那一刻,沉寂了七年的心脏猛地收缩,果然……只有他……只能是他……才能对她造成这样无与伦比的撼动,那一刻,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李马上逃回法国去,慢慢等待情绪平复下来。  
她的胆子,似乎还是跟七年前一样,没有长进啊。苦笑的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私心希望老天的雪再下大一点,最好把她的所有回忆和感情统统湮灭掉,这样――她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街道中心的广场,冷冷清清得几乎没有行人停留,具是行色匆匆,她却茫然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从广场上传来嘤嘤哭泣的声音,虽小声却也无比清晰,清冷凄切,不觉让她恻然。  
望向声源处,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双腿曲起,两手抱膝,旁若无人的哭泣,片片雪花落在她发间、肩头,堆积薄薄一层,却平添一份我见犹怜之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伤心……  
每天,都会有这样一群人,为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挣扎着,沉浮着,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渺小而卑微,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只能怨命运不公。  
女孩没有抬头,所以没有看见离她十米远处,一个黑衣男子静静的守着她,却不上去安慰,任凭飞雪打在身上,落入颈间,冰凉入骨,他却仿若未觉,只是那样专注的凝睇着女孩,仿佛这是天地间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女孩大约哭累了,抬头,露出了一张泪痕交错的脸蛋,却意外的对上了那双专注的眸,猝不及防。她愣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却再次决堤而出,她没有拭去,任凭它肆意流淌,双眸怔怔的望着他,仿若痴了……  
姜允诺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为他们留下一个私密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旁人无从参与,无法干涉。  
“为什么要订婚?”女孩轻轻问。  
沉默的男人眼底掠过一抹痛楚,“小羽,你是我的――妹妹――”最后两个字,说得无比艰难,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姜允诺离去的脚步一滞,脸色蓦地苍白,血色尽褪。那种绝望,别人可能无从意会,对于她这个沉浮了几载的人而言,却太过熟悉。  
“不是亲的,我知道你是爸妈结婚五年都没有孩子,所以领养的,拿这个做借口,你太差劲了。”女孩情绪相当激动,“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小羽,我是你――亲哥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进姜允诺耳中,让她几乎心口疼痛了起来,脑中翻腾的都是可可,可可的笑容,可可的眼泪,可可的哀求,可可的绝望――心像被人纠紧了,痛得窒息。  
女孩呆住,愣愣的看着男人,像不认识他一样。  
“我是爸――在外面生的,当年因为长辈坚决反对,爸才娶了妈,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生我的女人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就是我。”男人的眼神很冷,面无表情,甚至隐隐带着些许讥诮。  
女孩扑进他怀中,狠狠将他抱紧,“范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声音颤抖,若风雪中的小花,柔弱得一碰就碎。  
“小羽,你知道我――不会骗你,也从不骗你。”男人语带怜惜,却显得异常清冷。任她抱紧,却吝于伸手回抱,眸底,是旁人无法察觉的刻骨悲哀。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你从不对我说谎,为什么现在要骗我,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要我,却不可以骗我,你可以移情别恋,可以去和那个女人订婚,就是不要拿这种拙劣的谎言搪塞我……我会承受不了……”女孩呜咽着,双手捂住耳朵,拒绝去听。  
男人温柔的拉下她的手,“小羽――你能逃避一辈子吗?我们是――亲兄妹啊――”  
“那又怎么样――”小羽抬起婆娑泪眼,对他绝望的嘶吼。  
换男人怔在那边,什么叫“那又怎么样――”?  
姜允诺浑身一震,倏地回头,脸色依然苍白,血色皆无。  
女孩的表情带着焚毁一切的火焰,眸瞳紧紧盯着男人,右手紧握成拳,敲在左胸,“这里――住着一个名叫范弈的男人,已经扎根在我心底,牵连着我的血脉,有了他,我的生命才会完整,我为他哭,为他笑,因为他快乐而快乐,因为他悲伤而悲伤,没有他,我的生命变成一片虚无,心似废墟,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的幸福?你要我将他连根拔除吗?”  
她一步步往前逼进,他却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后退,为她的决绝,为她的不悔所震撼。  
“你要我将他连根拔除吗?”她轻声逼问,“连根拔除我的血脉,我就死了……”  
“不准胡说!”男人停止后退,一把将她抱紧,恨不能揉进体内,颤抖的身躯,犹带着仿佛会失去她的恐惧,脸上面无表情的面具被火焰彻底焚毁。  
姜允诺呆住,神情一片茫然,手却越攥越紧。脑海中那句“连根拔除我的血脉,我就死了……”一遍一遍的回放,一遍一遍的化身为刺,狠狠地扎进她心脏,化身为刀,凌迟她的脉搏……  
“你爱我吗?”女孩轻声问。  
男人又一次沉默了,他怎能任爱意肆意横行,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问题,牵涉到了太多问题,道德的谴责,父母的震怒,亲朋的惊诧,好友的不谅解。生在这个社会,要面对的东西太多太多,完全是超出她承受范围的。他怎能舍得,怎能忍心舆论拿看怪物的眼光看她,就让他替她挡掉那么多可能的伤害,只要她平安无忧的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她还年轻,这种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最终不复存在。她的年轻,甚至还没经历过挫折,这样的幻灭,会促使她成长吧。他这样待他,才是最好的结局。从此后,他与她虽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  
“原来是你已经不爱了。”一度让她神采飞扬的火焰渐渐寂灭,她明亮的眸慢慢黯淡了下来,“我所有的后盾就是你对我的爱,所有的倚仗也是你对我的爱,而如今……连这惟一的……”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男人惟一能为她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仅有无言的安慰,却让人更觉心酸。他不能开口反驳,不能出言否认,否则,前功尽弃。微微颤动的睫毛,能泄露一点他的情绪,至少证明,他并非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顾忌爸妈的看法,朋友的看法,甚至街头任何一个陌生人的眼光,都比我来得重要……因为你宁可伤害我,漠视我,疏离我,也不愿再说一次你爱我,他们已经把你的心占得满满的,容不下一个我了……”女孩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了躯体,想推开他的禁锢,却又被他抱得死紧。  
“小羽……小羽……”男人急切的呼唤她,她却仿佛已经听不见了……径自喃喃道,“也许真的等我死了……你才会……”  
男人疯狂的吻住了她,不想听她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以吻封缄。  
没有人,没有人比她更重要,从来没有人能如此挑拨他的心绪,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么害怕失去,恐惧她会象一朵娇弱的花,凋零在自己手里。  
“小羽……小羽……不要吓我……小羽……”男人手足无措了,只能抱紧她,一遍遍呼喊她名字,“我答应你,以后不再骗说不爱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们有血缘也没关系,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国家……只求你不要再吓我了……我不能失去你……”  
姜允诺怔怔流下泪来,这样……也可以吗?可以这么自私吗?她也可以吗?  
女孩与姜允诺的视线对上了,方才没有焦距的眸蓦地对她眨了一下,露出了一抹精灵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一抹狡黠,一抹得逞的得意,脸上甚至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姜允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的用手揉了一下。  
在男人亲吻她脸颊时,那抹笑容很快隐没,变成了原先的哀伤,眼睛依旧没有焦距。只是双手自发抱紧了男人,头枕在他肩上,脸上偷偷绽放了一丝满足。  
这辈子,再也不会放手了,就算要与全天下为敌,她也不会放手了――  
姜允诺挂着眼泪的脸上,也缓缓释出一抹笑容。  
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彼爱无岸(原:为你着了魔)》不经语 ˇ第57章爱情的价值ˇ  
 年关难过,这句话正好应了姜允诺此时的际遇。  下了火车以后,刘鑫为他们在酒店里租了房间,并且约好过两天一起去看厂。  放下行李,陈梓琛和在法国的合作伙伴打电话,姜允诺无所事事,便站在窗旁看雪景。  漫天的雪像面粉一样扑簌簌的洒下来。  陈梓琛搁下手机,走过去从后面圈住她,很多时候他并不能把她看得透彻。  她的身体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些僵硬,而后稍稍挣了一下。好在他并没用多少力气,任凭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陈梓琛说,“你弟弟这个人,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相处,你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她片刻怔忡,“哦,大概是因为不熟吧。”
  陈梓琛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复,“诺诺,都是自家人,相处的时候热情点,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挺好的,怎么见了他,反而冷冷淡淡的?”  “有吗?还好吧。”她起身去收拾行李,随口问了一句,“生意谈得不顺利吗?”  她很少过问这些事情。陈梓琛笑了笑,含糊其词,“先去厂里看了再说吧。”  他们住的是套间,晚上她抱着电视看到凌晨,而后借口睡不着,拿了本书去卧室外面的沙发上捱了一宿。好在陈梓琛在这方面从来不曾勉强过她。  她睁着眼睛等到天明,心说,姜允诺,你又犯傻了么?还是一直就没明白过?  虽说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的,但这事也太凑巧了点。  天亮以后,陈梓琛催促着她要一起去见见许瑞怀。她无法,只是说,“随你吧。”她的婚姻,总有昭告天下的一刻,这会是一个让寻常人喜闻乐见的结果,从此以后,她便可以断了所有的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们来到许瑞怀在江边的住所,没人在,陈梓琛扫兴而归。  不久,姜允诺联系上关颖,这才得知她婚期将至,于是约好去酒吧见面。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带陈梓琛一同前往去。陈梓琛在本市也有同学和朋友,于是两人暂时分头行动。  去到约定地点,见着了人,雷远笑呵呵地问她,“还有一个呢?怎么藏着掖着不愿带出来见人,怕什么啊?”  关颖在桌子底下踢了他好几次,赶紧转移话题,“小姜你回来的正好,我还没找着伴娘,认识的几个女生要么结婚了,要么连孩子都有了。”  雷远接话道,“就算没结婚也不行,那几个长的也忒寒碜了点,还是咱们允诺好,越来越有女人味,就是不知便宜了哪只蛤蟆。”  姜允诺笑着说,“是啊,我们关颖这样的大美女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傻小子。”  “她还要给的人傻小子生傻小小子。”雷远倒是满不在乎。  关颖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去你的,我儿子才不是傻小子。”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谈论起婚礼,各自的工作,共同的朋友,唯独没有提到许可。  雷远把喜帖递给姜允诺时说,“我们不知道你那一位的名字,也没写上,到时候爱带不带随你,对了,来两人就给两份礼钱,我还指望着用这些红包再去付套房子的首期呢。”  关颖笑话他,“丢脸丢到家了,有你这么找人要钱的吗?”  雷远嘻嘻哈哈,“人家老弟现在成大款了,要不咱们宰他去,这小子在学校那会儿没少找我借钱……”  姜允诺低头喝了口酒。
  关颖悄悄踹了雷远一脚,雷远轻轻笑了笑,又正色说,“颖颖,你说咱们办五十桌酒是不是少了点啊,我一同事也才结婚,整整办了三天酒席,最后数红包数到手抽筋……”  又胡乱扯了一会儿闲话,天色渐晚。三人出了酒吧,各自回去。  雷远开着车,微微摇了摇头,“这事不对啊?”  关颖问,“怎么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该婚的也要婚了,怎么还是提都不敢提呢?”  关颖回过神,“这种事谁会好意思说?又不是一般的恋人,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  雷远连连摇头,过了一会才开口,“我怎么觉着,这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断地重复啊。”  关颖想了想说,“我看不可能。按理说,年龄越大越胆小,在怎么也会忍着,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多不现实啊。肯定不可能。”  雷远笑道,“要不咱们赌一次?我赢了,你得给我生俩孩子,反正咱们都是独生子女,可以多要一个……”  关颖笑了笑没有接话,那些事情在她的心里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这么多年飘泊在外,虽然和姜允诺不曾见面,但是两人也常通过网络保持联系。在学业和工作的抉择阶段,她们曾相互探讨,彼此鼓励,只是唯独没有听到姜允诺提过这位新男友,或者说她对自己的感情生活闭口不提。  而与此同时,关颖恰好疲乏于同雷远常久以来的分分合合,小打小闹之中,曾视男女之间的感情为一切的烦恼之源,所以也不愿多谈,直至此次她一时冲动,辞掉北美的工作,回国结婚。人生的决定,有时并非来自于长久的考虑,而是彼时的需要。除开感情,这时的她,开始向往安定的家庭生活,知根知底,条件不差的雷远正是不错的人选。岁数渐长,想法自然也多了,年少时单纯而执着的爱恋,也不过是入围的条件之一。也因此,关颖难以相信,姜允诺没有做过类似的考虑,并且在她看来,姜允诺是比她更冷静更决断的一个女人。  至少,她们都不是甘愿为爱情可以轻易放弃一切的女子,除非,这段感情具有现实的价值。  这天中午,陈梓琛约了刘鑫,和姜允诺一起驱车前往位于市郊的工厂。阳光及其罕见的破云而出,软弱无力的飘落在铺散着白雪的大地之上,丝丝缕缕的淡淡光线如同一件勿须精心打造的防制饰品。  从刘鑫那儿得知,许可尚未返回本市,姜允诺这才安下心来。她不愿见他,却又对和他有关的一切分外好奇。在经历了那段晦涩的岁月之后,当他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之时,这份小心遮掩的好奇心已教她无法抑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她的内心即彷徨又雀跃,仿佛这样,她可以接近他,又不会被人发现。尽管这种感觉让人多少有些窘迫。  城郊路面上的雪积得更厚一些,地域开阔,北风带着隐约的哨音刮过脸颊,脆弱的阳光难觅踪迹。三人进了工厂大门,路过花坛,不远处便是办公楼和数排厂房。  

  
走至办过楼前,才看见大路拐弯处的厂房旁围着一圈人,有提锄头的,有拿着铁锹的,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什么。正在诧异的时候,楼里大步走下来一个人,那人走得太快,脚踩在雪地里不小心滑了一下,刘鑫赶紧上前扶住他,“哟,沈厂长,您慢一点,路滑得很。”他又指着厂方那边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沈厂长才五十出头,两鬓已是斑白,一张老脸上散布着深深浅浅的纹路,一看便知道是操心惯了的。此时他皱着的双眉之间清晰显出川形褶皱,神色颇为气愤,“还不是那帮龟孙子把电线给掘断了,闹得厂里停产了。”  刘鑫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北京那边的买方正催着一批货,现在正赶着,可别都耽误了。他见沈清河连大衣也没穿,一副拼了老命的气势单枪匹马的就往前冲,赶紧拉住他,“您先别激动,咱们再叫些人来,要不先报警再说。”  沈清河年纪越大脾气越硬,张口骂道,“报警有屁用,还不都是那几个土皇帝唆使过来闹事的,条子都是他们家的,要不他们敢这么闹?”而后问道,“怎么你们许总还没回来?”他向大门处看了看,突然用手指着那儿说,“小刘,那是不是许总的车?我看着挺像……”  不远处的停车场,果然看见一个人跨出车门,向他们走过来。黑色羽绒服,下面是旧色仔裤,裤脚搭在低帮皮靴里。皮靴踏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声响,逐渐清晰……  忽然之间。姜允诺觉得远处的雪光极为刺眼,此时的猝不及防并不亚于上次见他的那一刻,她开始为自己曾有的侥幸心理而羞愧不已,脸上也不由得热起来。  他越来越近了,可以看清他的眼神,沉静若水,从容如昔。  接下来的,依旧是点头,握手,寒暄。  沈清河向许可说了情况,愤然道,“这帮兔崽子都是说不通道理的,厂子没垮那阵,他们就跑来挖水断电,闹得厉害了,上面的人也没辙,又不能动粗,国营企业么,水啊电的只好由着他们用去。现在工厂里停产的停产了,能卖得也卖了,他们还跑来闹……”  沈清河嘴里所说的兔崽子,是附近游手好闲的村民。有些是靠爹妈种地养着惟恐天下不乱的主,有些是因为工厂效益不佳提前下岗又不愿出去自谋生路的职工。每每看到这些人,沈清河都会连连摇头,“年纪轻轻的,不想着怎么去赚钱,就知道惹是生非,都指望着天上能掉下馅饼!”  许可看着黑压压的那群人,似乎并不在意,“快过年了,他们不来闹腾一下,倒是奇怪了。没事,迟早要碰上的。”  现在要做实业并不容易,工商税务,银行信贷,司法机构,电力水利,处处都是大爷。不过好在人家都是各司其职,在一定程度上秉公办事,只要积极配合工作,努力搞好关系,多半不会产生矛盾。最难缠的却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以及那么两三个贪心不足的地头蛇土皇帝。时不时唆使些村民来厂里小偷小摸,搞点破坏,他们想要的无非一样东西,“钱”。  人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许可对姜允诺和陈梓琛说,“今天不巧,车间停产了,让小刘带你们去办公室里坐坐,我先过去看看。”说话间,厂房那边的肇事者和保卫处的人已是闹得不可开交,战况眼看就要升级。许可俯身拾起一把被人丢弃在路边的铁锹,拿在手里掂了掂,就和沈清河一起往那边走去。  姜允诺看见他手里握着铁锹,心里突突的跳着,不由自主地说了声,“许可……。”  已不记得有多长时间再没提起过这个名字,口齿间尽是生涩。她站在那儿,脸上又热了起来,浑浑噩噩,难以自持,如同置身在梦里。  许可的身影顿了顿,转身,看见她立在雪地里,脸颊微红,眸光里似有薄暮飘过。  
他注视着她,神色莫名。  她微微垂下眼睑,看着他鞋边的雪末,笑着说,“悠着点啊。”此外,再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没事,”他说,“上楼去吧,外面冷。”未完,待续。。。。本文来自性爱好者性爱网www.cna5.net或者备用网址:http://www.cna5.org欢迎收藏。。。。猜你会喜欢:女孩 :我与13个男人发生过的经历少女讲述自己的堕落性经历办公室里与美女的销魂经历漂亮的内科医生和我的一段情 :办公室里竞争奉献了自己的身体少妇口述:我那不堪回首的放纵经历邻居阿姨让我很难忘的销魂那晚我让老板戴了绿帽子进入了老板娘的身体我糊涂中告别了我的处男生涯甜蜜的相聚小莉的秘密驾校车里的爱爱难忘出差一次在火车上的艳遇爱上漂亮少妇莉莎迷上她的性感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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